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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江隔断了什么

1999-02-07 来源: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郑晋鸣 我有话说

苏南苏北隔江相望。曾经同为鱼米之乡,而今在经济上却有了差距。是地域还是观念使然——

大江东去,把江苏拦腰隔断,形成了苏南和苏北。过去,两地同为富庶的鱼米之乡。而今,苏南和苏北之间却有了较大的经济差距,去年,全省县级财政20强中,苏南占了13个,而且前10位的县都在苏南,国内生产总值前三位的市也都在江南。看来,大江隔断的不仅仅是地域。记者驱车在长江两岸采访,所见所闻,一些小事发人深省。

一水之隔两种观念

说到江苏,人们常说:“苏南人精明,苏北人勤劳。”这大概是说这二十年苏南乡镇企业风起云涌,大批苏南人从土地走出,走向了五湖四海,到处推销他们的产品;而苏北人相对本份,守着田地,脸朝黄土背朝天,日耕夜作。

农闲时分,地里本没有多少事,农民们都在干些什么呢?我们在苏州、无锡、常州转了两天发现,这里家家户户的青年人或是在乡镇企业打工,或是跑到上海、广东、四川等地搞产品推销,家中除了老人,还有漂亮的小楼和家用电器。

“苏、锡、常地区人口占全省人口的19.4%,部分农民进入二三产业,推进农村经济全面发展,这是苏南农村近年来最大的成功之处。”吴县市市长秦兴元说。

丹徒县有个辛丰镇,是远近闻名的“轴承之乡”,这里有不少以生产轴承为主的乡镇企业,产值都在亿元以上。我们在镇旁的基冯村随便走进了一户人家,看家的大娘告诉我们,她有两个儿子,一个在附近的镇江华盛轴承股份有限公司干活,另一个则在厂驻四川办事处工作,儿媳妇打工的打工、开店的开店,都非常忙,田里、家里的活儿全靠老两口在照管。几家人住的这个院子是一幢三层的小楼,漂亮程度决不亚于城里的小别墅,因为大家成天都在外边忙碌赚钱,没有时间唠家庭杂事,因而婆媳之间、妯娌之间从来没有纠纷。

相比之下,苏北如东县沿南乡的李大爷家则是另一副样子,他的3个儿子都成了亲,除了老小在部队服役外,剩下的2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妇都在家中务农。由于几家人矛盾不断,于是早早地分了家。几个儿子都不愿意长期赡养老人,于是老人便在几家打起了游击。老人痛心地告诉我们:“都是因为穷啊!”我在这个村逗留了两个小时,竟然看到六个麻将摊,有的在家门口的太阳底下,有的在小卖部的柜台边,参战的多是青壮年,也有部分妇女。村子里还有不少人抄着手东溜西转,游手好闲,还有两名十五六岁的小青年蹲在马路边,面前摆着一张破布:“看手相,测未来,不灵不要钱……”

徐州地区有不少煤矿,成千上万的井下工人多数来自农村。我们在那里发现,这里有些挖煤工,竟然是苏南和苏中地区的富裕户。他们说:“下井苦,下井累,井下又危险,但收入也高。”煤矿附近有些农民,日子并不好,可他们却瞧不起那些下井的人,经常指着这些人说:“煤黑子!”当我问这些当地人为什么不下井多挣些钱时,他们的回答很干脆:“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了,没必要去受那份苦,不愁吃,不缺喝,该知足了。”小富即安,如一杯催人昏睡的酒,延缓了苏北人奔小康的步伐。

一样道路两种情形

“要想富,先修路”,谁都明白这个道理,这几年苏南、苏北的道路越建越长,越修越好。一条沪宁高速公路连着上海这个长江流域发展的龙头,贯穿了整个苏南地带,与此同时,宁连、宁通、宁徐高速公路的相继开工与建设,使苏北这个过去交通状况并不十分理想的地区,开始有了变化。现在不论乘汽车从南京到江苏的哪个角落,都不会超过四个小时了。

苏南有路,苏北也有路,可记者却发现,一样的道路,走在南北两地,却有两种情形。

在苏南,从南京到镇江、到无锡、到苏州,除高速公路外,普通公路的平交路口,人们也能自觉遵守交通规则,红灯停、绿灯行,井然有序。而在苏北行车,感觉却不同,从南京到扬州的路属一级公路,可是许多行人既不走过街天桥,也不走人行平交路口,偏偏要撕开铁丝网越过隔离栏走捷径,有行人,有自行车,还有牲畜。

在苏南,除了军车,不论什么样的车上了高速公路都得按章纳费;而在苏北却不同,江都到南通本属于全封闭、先领卡后交费的高速公路,可是不仅警车、军车免费,挂省级机关免养路费的车辆,也可以免收过路费,难怪人们说:“苏南人用规章管路,苏北人靠人情管路,这叫越穷越大方。”

修路难,难在钱上,钱不够怎么办?苏南人说:“自己掏,大家凑,一定要修好路。”苏北人却希望:“国家多拿一点!”苏北的泗洪县内有一条主干道,路况泥泞坎坷、破破烂烂,我问县里的负责同志,为什么这个以出产名酒而著名的地方却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,他说:“国家还没有这个计划。”国家没有计划、国家的财政紧张,可这么多的酒厂为什么不拿点钱出来修修自己常走的路呢?

一样乡镇两样干部

不比不知道,一比不得了。我们看到苏南最气派的是企业,苏北最豪华的是酒店。苏南的干部应酬,陪的是招来的商、引来的客;苏北的干部应酬,陪的是上边的领导、下边的官。我们在苏南江阴华士镇的一家大酒店中看到,镇政府在答谢八方客商,高朋满座,广东话、上海话、东北话夹杂在一起。酒店门口,年轻的女老板满面春风,她一边用普通话招呼我们,一边又用生疏的广东话应对来宾:“远来都是客,带来都是财。”

同一天,我们驱车北上,夜宿沭阳县一个小镇,恰巧有位镇干部嫁女儿,结果请了11桌的客,除我们一行的两人外,其余全是本镇的局长和科长等等熟人。

镇领导请来一位公司的经理陪同我们,不晓得这位经理从什么地方搞到一本江苏省干部名册,逢人便讲他认识这个厅长、那个书记。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,这位经理讲了十几位厅长、局长的名字。旁观的人小声告诉我:“如果这些厅、局长都买他的产品的话,他的这个镇办企业就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吃了上顿愁下顿了。”

从沭阳继续北上,路过一个两万多人口的乡,这个乡距县城不远,还与一个大镇相邻,按布局要求,恐怕不一定非建成一个小城镇。可是,乡领导决定要建十里长街,分步实施,加快进程。

我们在现场看到,十里长街现已建成大半,达到路通电通水通标准,投入资金以数千万计。遗憾的是,漫步在长街上,除了个别地段有点商业气氛外,其余大部分实际上仅为路而已,看不到一点市场的景象。路旁几乎没有什么二三产业,农民都在路上忙着翻晒收获的粮食。十里长街何以不成街?显然是脱离了当地的实际,违背了市场经济的规律。

采访归来,夜不能寐。一点一滴、一人一事,都体现着观念的差异。一位省领导告诉我,可贵的是省里已看到苏南、苏北这种观念上的差距,目前,省里的扶贫正从物质走向观念,有理由相信,在不远的将来,苏南、苏北仅是地域上的概念,比翼齐飞的日子即将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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